即將遷址北京東三環路——新興的CBD(中央商務區)的CCTV央視新總部大樓,經過激烈的國際設計競賽,由OMA/荷蘭大都會建筑事務所首席設計師——“垃圾空間”①流派的旗手:雷姆-庫哈斯擔綱設計的方案中選。這座高230米(56層),占地面積18.7萬M2,總建筑面積55萬M2,總投資50億人民幣的大樓是繼2002年“國家大劇院”國際設計競賽后,歐洲荒誕派建筑設計師在北京贏得的又一次勝利,是“垃圾空間”流派在北京樹立的一個高大的“里程碑”②。 為了使讀者能對CCTV新總部大樓的輪廓有一個大致的印象,對“垃圾空間”流派的理論精髓有一個初步的了解,下面我們就用“垃圾空間”流派的標準語言和精彩詞匯對CCTV新總部大樓的建筑美學形態做一個評論。 (一)決非瘋人囈語 如果說建筑垃圾是一項工程完工后棄散在工地的廢料殘骸,而“垃圾建筑”則是當今建筑界精英大師勞心勞力的智慧結晶和精心策劃的頂級造物。 CCTV新總部總體看似一個低級的煉獄,一場類似9.11恐怖襲擊和一個終極災難過后的某座大廈的殘存部分,但個體部分卻是無數計算所加速生成和OMA的精英集體拼寫出的杰出發明成果。它看似精神失常,但它的衛道士卻期望為我們留下恒古不變的、與埃及金字塔等價齊觀的記錄。它投資50個億,成為世界上造價最高的“垃圾箱”。 如果說它的空間造型與CCTV幾個字母有幾分“型似”與“神似”,倒不如說是庫哈斯從荒墳場上撿來的兩個殘缺不全的十字架拼湊而成的“垃圾空間”。“它貌似壯舉、空間宏大,其豐富性導致的結果卻是終極的空洞,拙劣和野心勃勃的創舉卻腐蝕著建筑的威信”①。“它是一個曖味不明的失真帝國。混淆著高貴與低賤,公共與私有,誠實與欺詐,過剩與匱乏;奉獻出一個由永遠脫節的事物組成的天衣無縫的大雜燴”①。一個可以扭曲成任意形狀的變形積木。 它的外墻不再連貫,只有被分割的部分;像和尚的“百衲衣”一樣的分割塊被覆以鏡面玻璃,閃耀著“垃圾標簽”(Junksignature)的微光。它最奪目的表面以其最膚淺的形式反映著“垃圾空間”的個性。 它的剖面看起來毫無生氣,并沉陷于不斷的混亂修飾與矛盾沖突之中:最呆板的與最瘋狂的比鄰而居;黯然與燦爛共享著空間;一目了然與四分五裂水火同源。各種主題在萬神殿般大小的空間中相互牽制、發育不良。 它的“標準層”平面有56個之多。地板七拼八湊,不同的紋理——混凝土的、毛狀的、厚重的、光亮的、塑料的、金屬的——隨意變換。直角、直線、平面變得眾里難尋;幾何學引發了前所未有的混亂……。只有反常異類的舞蹈能夠解釋這種扭曲翻轉、七上八下、徒然轉向所制造的無常湍流和旋渦。 它的建筑美學是13%的荒誕派;8%的解構主義(Deconstruction);7%行為藝術;3%的超建筑(Hyper Building)③;還有一點粗野主義和新激進主義……。庫哈斯就是利用這些流派的廢料殘骸組建成“垃圾空間”。“它并不自詡要創造完美,它只創造趣味。它的幾何形式不可能被(常人)想象,只可能被(垃圾派)建造。”①它追求真理得到的卻是垃圾,它尋找規律得到的卻是“個人趣味”⑤。 它的結構在裝飾的盛裝背后積勞成疾、隱隱作痛。更糟糕的是:結構變成了裝飾,裝飾變成了罪惡④。纖細單薄的空間框架不承擔荷載,卻為結構增加了負重;龐大的橫梁將千斤重負傳遞給無人置疑的目的地……。它的身體是不倒翁,傾翻1800仍能保持同樣的形狀。它那扭曲的拱門一樣的造型,已被用作“總部”的符號,歡迎著無數影子人口來到虛擬之地。 (二)京城流行荒誕風? 2002年歷時兩年、經過三輪的篩競,“國家大劇院”國際設計競賽中標方案塵埃落定,法國人安德魯設計的、型同明十三陵的“大墳包”一樣的方案奪得魁首。全國建筑界一片嘩然,以致于著名建筑學家吳良鏞等49位各專業院士聯名給中央寫信,力諫停建,重新評審方案。 說起“國家大劇院”的設計方案,流傳著一段未經證實的小插曲。它原本定下的設計題目是:“一看就是一個大劇院;一看就是一個中國的大劇院;一看就是一個天安門廣場的大劇院”。經過兩輪競賽,安德魯的原方案差一點被淘汰出局,后勉強獲得了參加復賽的權利。他非常心灰意冷,就此回了法國,而且“失蹤”了三個月。其實這三個月他也沒閑著,他游遍了法國所有著名的建筑名勝。一天,他又一次來到了已來過無數次的盧浮宮,突然,他眼睛一亮、思維豁然開竅:既然華裔建筑師貝律銘可以在法國的盧浮宮廣場上建造一個“埃及古墓”,本人為什么不能在中國的天安門廣場上建造一個明代的“大墳包”?他抓住這稍縱即逝靈感,立即重新設計了一個方案,結果竟一舉奪魁。 仔細分析他的方案可以發現:它一看就不是一個大劇院;一看就不是一個中國的大劇院;一看更不是一個天安門廣場的大劇院。它之所以奪魁,是因為它正好對上了京城建筑精英評委們荒誕的“文脈”和頹廢的胃口。 這次CCTV新總部國際設計競賽,OMA大都會建筑事務所的方案之所以中選,是因為OMA近年來領導著歐洲荒誕與頹廢的潮流。87年OMA建筑事務所的屈米(Tshumi)借紀念法國大革命200周年之即,設計的“拉-維萊特公園”建造了200個瘋狂的構物,在世界上掀起了解構主義的浪潮⑥,這十多年的時間里世界建筑解構了、荒誕了;世界和平也解構了、“散架”⑦了。如今它倡導“垃圾空間”新潮流,與“費爾蒙特精英會”的狂徒們提出的“世界性垃圾問題”在提出的時間上不謀而合,會否將世界帶入二十一世紀的“垃圾”新時代? 建筑精英從荒墳堆里爬出? 就像印度“苦教”的苦行僧,要想修煉得大徹大悟,成為得道高僧。必須到深山老林里去風餐露宿,要將自己的身體扭曲成“愉珈”功的各種痛苦姿勢,終日忍受著蛇蟻爬蟲的滋擾;抵抗著豺狼猛獸的侵襲;飽嘗著大自然風雨交加、電閃雷鳴的折磨;勞其身,勵其志。直到有一天毛塞頓開,明白人生有“生、老、病、死”四大苦難;悟出“普渡眾生”的哲理,才大功告成、裹席出山。 鑒于剛進入二十一世紀的中國舉辦的兩場最重要的國際設計競賽,中選方案一個像墳墓,一個是“垃圾”,為今后的設計競賽也樹立了個高大的里程碑。今后京城舉辦的建筑設計競賽,要想取勝,作為一個建筑設計師,你必須大徹大悟,想常人之不敢想,做常人之不敢做;必須思維荒誕,行為頹廢。為此,你必須荒墳場上去風餐露宿,最好能躺進塌陷的墓坑里去“體驗死亡”,直到有一天獲得一個“稍縱即逝靈感”,然后在這個靈感的指引下到垃圾填埋場去奮力挖掘,這樣有可能挖掘出一個荒誕和頹廢得舉世震驚的方案。如果懼怕邋遢,貪圖干凈,你的作品必定像清水一樣淡淡無味,平庸無奇。必定吸引不了建筑精英已經頹廢的眼球。 “驚喜”已不是建筑界的專有名詞 已記不清是那一次的設計競賽,中標方案公布時給人們帶來一陣驚喜,以至于再往后的設計競賽中,能否給人帶來驚喜成為評判一個方案是否有創意的標準,建筑設計師驚呼“驚喜”成了建筑界的專有名詞。但隨著“國家大劇院”和“CCTV央視新總部”的驚天出世,“驚喜”已不再是建筑界的專有名詞。 在“國家大劇院”的設計競賽過程中,深圳大學建筑設計院的方案為了回應命題:“一看就是一個天安門廣場的大劇院”,在一條主軸線上設計了一面大窗,窗內剛好映出天安門層樓,試圖給人們一個“驚喜”,但這一小噱頭早已觸動不了京城建筑精英評委們麻木的神經。你非得有“語不驚人誓不休”的本領,你得像屈米設計的“拉-維萊特公園”200個瘋狂的構物一樣,使人感到驚愕;你得像貝律銘在盧浮宮廣場上建造一個“埃及古墓”引起法國人的憤怒;你得像羅杰斯和皮亞諾將法國“蓬皮杜文化藝術中心”建成一座“文化煉油廠”⑧,使人看得目瞪口呆。否則,你永遠成不了大師。 就象詹克斯1978年宣布“現代主義”已經死亡,代之而起的是“后現代主義”;1987年又宣布“后現代主義”已經壽終正寢,代之而起的是“解構主義”。2003年隨著CCTV新總部方案的公布,“驚喜”已經死亡,代之而起的是驚愕、憤怒和目瞪口呆。驚愕、憤怒、目瞪口呆也就成了建筑界的專有名詞。 ----------------------------------------------------- 注1:《垃圾空間》雷姆-庫哈斯(Rem Koolhaas)著。 注2:格雷夫斯設計的“波特蘭市政廳”被稱作是“后現代主義”(Post the Modernism)高大的里程碑。 注3:“超建筑”(Hyper Building),OMA/荷蘭大都會建筑事務所1997年在泰國的設計研究項目。 注4:《裝飾與罪惡》盧斯(Loos)著,1908年。 注5:尹一木《在(紐約)112街上的建筑雜感》(載于《世界建筑》2003年04期)一文得出了一個不太愉快的結論:幾乎沒有一種風行于當代的建筑理論能滿足建筑藝術與價值的基本標準,這些所謂的風行理論不過是掩蓋在似是而非的文化規律中的個人趣味總結。 注6:《解構主義》是哲學家德里達(J-Derrida)提出的理論,但并無建筑實例;屈米設計的“拉-維萊特公園”200個瘋狂的構物公開標榜為“解構主義”,才使世人對“解構主義”有所認識,從而在建筑界掀起了“解構主義”浪潮。 注7:《解構乎?散構乎?散架乎?》周卜頤,載于《世界建筑》9002期。 注8:羅杰斯和皮亞諾設計的法國“蓬皮杜文化藝術中心”被稱作是“文化煉油廠”。 (CSC編輯) |